楓日記前傳

　如果心是黑暗的，我告訴我自己，我不應該會記得眼前的景象。

　自動售票機落下找我五元的聲音。買了月臺票給娘。
　下一次聽不知道是何時。
　
　火車站周邊都是台北客運車隊Hino引擎的聲浪。
　我和娘走出車站北二門晃晃。這個下次在十二天後可以聽到。
　
　頭上發出了叮噹鈴聲。
　走進車站裡的便利商店，紅外線感受到我的存在。
　這是我覺得最親切的聲音，但是下次也要十二天後才能聽到。

　大聲公裡響起兵役課人員集合的宣告，
　八點半了，集合時間到了。
　
　「身分證和徵集令拿出來！」
　這句話以及一些注意事項，仍然是透過大聲公發出來的。

　集合的位置仍可清晰地聽到便利商店的歡迎鈴。
　我又分著心聆聽著這代表隨時有冷氣有吃有喝的象徵。

　有幾個棒球帽的帽簷敲到地上發出了卡卡聲。
　市公所發了帽子，不過我倒是還沒剪髮。
　
　整箱寶特瓶的滋滋聲。
　市公所又發了600cc的礦泉水一瓶。

　撕下識別證背膠的沙沙聲。
　粘了這這個在胸口，才能免費坐火車去當兵。
　
　幾十雙球鞋達達達的腳步聲。
　幾十個準新兵和護送人員一起走向月台。
　
　我娘無聲地跟著隊伍。
　雖然心是黑暗的，但是這時也只有她走過的地方會發出一些光。

　火車進站和開車門的聲響，一群金屬發出的聲音。
　我與眾準新兵在月台邊席地而坐。好久沒坐火車，這些聲音在這種氣氛聽起來，只讓我聯想到刑具的聲音。

　準阿兵哥的球鞋腳步聲再度響起。
　眾人搭上了原定09:15的莒光號。

　步上火車前，我輕輕捶了了娘手臂一下。
　娘則輕握了我的手零點幾秒，用台語和與平常相較有點啞的聲音說聲「好啦」，就得放手讓我隨著人流上車。

　冷氣列車的送行一點都不有趣，只能揮揮脫下的棒球帽和透過封死的玻璃向娘示意而已。
　而這班誤點兩分鐘的火車，更是在我還沒坐好就開走了。

　響起了霹啪啪橡皮筋拆便當的聲音。
　一人發了一個便當，而這也不過是早上十點半的事。

　「成功，成功站到了！」
　廣播就這樣沒有表情地短短一句而已，同列車也有到成功嶺的新兵。
　雖然心是黑暗的，但趁著太陽把月台的地板照得死白。
　窗外一群準新兵頂著陽光的臭臉，還是讓昏沉如醉一早上的我打開了視覺記憶......

　列車通過了台中地區，我感覺有清醒點了。
　列車越往前走，雲卻逆著我稍稍平復的心情越來越厚。

　「各位旅客，本列車要換司機。請各位旅客稍候，不要下車。等隔壁月台的自強號開走以後，我們就要開車了。」列車在彰化站停了頗久，過了一陣子傳來這段廣播。

　行進間，車窗上開始有了雨絲。
　沒多久，天上就倒水下來洗車了。
　有些路段我的車窗逆風時，雨水還會拍打玻璃。
　
　這時突然晃過一個車站。
　滿是雨水的玻璃仍可看到每根柱子上的兩個字。

　「二水！」

　一點半的時候，斗南車站到了，雨也快停了。
　我們搭了接駁的巴士進入營區。

　那個，那個......野蠻遊戲也就開始了。